来源：投中网- 偏见实验室 作者：杜梦蝶

一个狼群，就像一个系统。

群狼外出打猎，打回来的猎物要给头狼先吃，他会优先吃掉美味的内脏，剩下的再由群狼们分食。这样的情况是由每一匹狼共同维系的。当有狼不愿意了，它大可以挑战头狼，成功了就是新的头狼，否则就离开自立门户。但显然，在食物短缺的时候，脱离群体是一个危险的决定。

投资行业和这个系统很像。而投资者Z，就像一只狼，她最终逃离了这个系统，并收获了自己的成功。但是现在更多的投资人，还在这样的系统中维系着它的稳定。

她有些话想分享，也有些槽想吐，她的分享与思考或许能让一些尚在迷茫和焦虑中寻找出路的年轻人，有些新的感悟。

这是投中网旗下，偏见实验室的第 13 篇文章，也是“年轻投资人访谈计划”的第二篇。

一

在2000多年前的东周，今天江西靖安县水口乡李洲坳山一带，47名织布的婢女，身披不合自己身份的华丽服饰，被召集在一起。她们都正值十几二十岁妙龄，这是她们不长的生命里最亮眼的一天。

这也是她们生命的最后一天，她们要为自己所侍奉的主人陪葬。

回顾起自己曾经的工作经历，32岁的投资者Z，觉得自己以前就像一个婢女。

回国后的第一份工作，Z找到一份做油田并购的差事。

这份工作的需要是一个同时掌握英语和俄语的人，同时对并购也有所了解，其他的自会有团队其他人处理。在俄罗斯的生活经历和合同法的专业背景，让她有机会加入到这个团队中。用她自己话说，就是“赶上了”。

那时的她，会拿着“几亿美金的油田生意”、“德隆系的老大”、“投行精英”这些词汇，不断给自己加码。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多么优秀，但却想让自己看起来很了不起。

和织布的报酬相比给谁织布，的确更影响身份。

这样的精神满足感并没持续多久，2014年油价跌穿65美元时，此时，因为油价下跌而到来的并购机会因油价的继续暴跌而终止，油田并购无法获利，团队解散。曾经给她加码的那些东西，终于和自己没了关系，留下的只有一段故事和一串再难启用的电话号码。

二

生存还要继续。

2015年的创投行业大潮，席卷了一大批年轻人，其中也包括刚刚辞去工作的Z。

她加入了清华大学下面的一个管知识产权的投资部，成为了一名投资经理。

清华2002年就做股权投资，经历了很多项目的退出，算是比较有资历的机构。而且，清华有它特殊的属性——用自有资金去投，使得他们项目的孵化时间，比存续期五年的基金长很多，很多项目有很好的回报，这些不错的record，让刚接触股权投资不久的她一下子显得专业了许多。

“清华的招牌不能当饭吃”，每个月到手6500的工资，这不能让她过上体面的生活。

毕竟赚到的钱怎么分，还是主子们说了算。

这个时候，她开始思考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行业里。

在Z的眼中，这个行业是一个Humble Servant（卑微的仆人）的行业，和贡献智慧相比，更多的是体力劳动。

大潮到来，大量的商业计划书（BP）涌到投资人面前，而且多数都并不那么好，筛选的工作谁来做？

投资人筛不过来，就找实习生，实习生也筛不过来，就加班筛。而投不投，最终的决定权并不在投资经理手里。所以在Z的眼中，加入这个行业被看重的并不是分辨项目的能力，而是每天那宝贵的8小时时间，甚至更多。

也许看过很多项目，也许跟很多厉害的人认识，也许你幸运还能跟到一个厉害的创始人，每天拿着泛泛的认识和商业模式之类的话，包装自己。这些在Z看来，是一种时间被填满，加上这种行业资源忽然爆发的虚荣心被填满的状态。

大部分人都没有时间去思考。

她喜欢一个词，叫做系统。“你指望在这个系统里作为出来，你就要去衡量自己是哪盘菜”。

在过去，一个仆人也许终身都要侍奉一个主子，和他共存亡。好在今天的创投行业不同，选择还是有的。

有钱家族的钱是传子传孙的，不是传给投资经理的。这些有钱人能抗风险、抗周期。作为投资经理的她不能。

一个亿基金管理费才多少钱，怎么运作这个团队，下一轮跟投要不要，稀释了还玩不玩，上市了有你什么份额，LP怎么会满意，多种一叠加在一起让她发现行业其实可能并没有那么大的生存空间。

当大家都很优秀，都是北清藤校出来的时候，自己的位置在哪里？

在这个系统中，投资总监和合伙人能做到80岁，投资经理的晋升路径短的可怜，而且挣到的钱还可能会被上面人抢了去。这或许是不少人出来自己做基金的原因。

在这个“只有大水漫灌的时候，你的小坑才会有水”的行业里，16年之前，小基金出来之所以能募到钱，是因为资本的溢出。如今经济下行，资本向头部聚集，出来做一个亿的小基金，可能连5年存续期都撑不下去。

虽然有选择，创投这个系统里，空间着实不宽广。

三

如果选择继续做仆人，结论就是哪里挣钱多去哪里，Z选择去了FA，“挣快钱”。

她每天开始看更多的项目，开始拓展更多的人脉关系，她从月入6500块逐渐背上了几万块的名牌包包。

几万块的包包背后，是不充足的睡眠，是不固定的吃饭时间，是一个不自由的白领。

她向我们形容那时忙碌的样子：一个 4-5 人的团队同时要跑 20 多个案子，所有的会议室都排的满满的，从早到晚的时间是以小时去划分；午饭经常是在出租车上吃，中午 12 点一个会刚刚结束，就要立刻转场去开下午的另一个会；每天几乎要忙的晚上 11 点，有时候需要搞到夜里一点钟甚至两点钟；脑子是很浑的，什么项目也是强打精神去跑，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。

说白了，仆人的身份还是没有转变，赚的钱也只能买几个包包。

不断对自己的拷问让她意识到，无论是投资经理还是FA，曾经的自己就像一名仆人。这条路就算一直走下去，也不会变成资本本身，不管走的有多远，其实只是钱的打理人这样而已。

一次偶然，她看到2007年那座埋葬了47位婢女的东周大墓重见世人的故事。专家鉴定她们是随葬织女的理由让Z深有感触：

“这么多人身裹精美的纺织布料，却没有见一个首饰，随葬品多是纺织工具而已。”

这不就像如今的自己吗？

“如果我们的青春注定是要给资本陪葬的，那我选择做墓主人，而不是买几个包包的侍女。”，她在离开这家知名FA 的当天，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。

四

如今她用“卖涂料的”来形容现在的自己。

那是在清华做投资经理的时候，看到的一个项目，做高端防腐涂料的生意。踩过几个坑之后，这颗种子终于长成大树，结出了她人生的第一桶金。

“你要等子弹飞一会儿”，现在的Z偶尔也会去FA，但是她自由了。

尽管出差跑的不再是美国，而是那些自己在国内可能都没听说过三线、四线的城市；去谈的不再是油田，而是一些储罐内外壁的防腐、桥梁的防腐等等，甚至有时与客户沟通，需要照顾他们的理解能力。

但在她看来，这不过是达里奥的第一性原理的选择，如果追求的是比如说金钱、财富、地位，那就应该去做实际的事情去达到这件事，而不是表面看起来是这样。

务实不务虚，这是她给自己的答案。

当她把自己当成一家公司来运营时，她认为，自己不能光外在的华服，但是没有实际的生活，不能光有时间在外面跑，但没有时间思考，不能光有一个光鲜的社会地位，但没有实质性的那么多钱。

用这样的角度去衡量自己的人生，角度就会不一样。

如果找的项目是以赚到钱为标准，“你会发现这个世界的机会还很多”。就拿涂料行业来，，这个项目并不是行业第一，但它是个赚钱的生意，对Z来说就是好项目。

如今她依然能看到朋友圈里，一些活跃在创投行业里名校毕业的年轻人，他们还在发朋友圈，还在坚挺，还在给自己投的项目打call。

在她看来，他们不过是舍弃不了这种所谓的光鲜的光环，而且做实际的一件事儿。他们舍弃不了这个东西，名校毕业，一路都很牛逼，即便拿着到手1万的工资，也还要挺下去。

“你要明白你的角色”。

一条路是，做那个墓里面可能穿着华服，但不能去拥有名字，不能有姓名的那个仆人。不管穿着多好衣服，没有首饰，没有财产。

或者，我可能只是一个小地主，但是我得到了实惠。

如今，Z已经打破了自己的镣铐，你又会作何选择？